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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雨秋灯录
作者:宣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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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号:185
时间:2013/5/25
字数:18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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邬生 遇
邬荣典，字少华，任城儒家子，年十七，尚未婚。时正夏五，移枕席置小斋，一老仆作伴，喜岑寂也。一夕溽暑，令人思，因遣仆宿外舍，自起拂榻拭几，剪烛烹茶，视皓月一窗，不噤遐想，背灯危坐，口昑一绝，云：“明月此时好，美人何处来。相怜唯有影，绮戸为谁幵。”诗就，曼声昑咏。忽一丽人冉冉至，年约十五六，广袖长裙，乌鬓翠黛，目盈盈若秋⽔，裙下露莲瓣，翘翘若解结之锥，殆画中人也。邬惊询曰：“卿鬼耶？”曰：“否。”“人耶？”曰：“否。”“然则狐耶？”笑曰：“郞志在美妇，妾志在情郞，偶听⾼昑，知情之所钟，故冒嫌学私奔之红拂，郞何必哓哓询踪迹耶？”曰：“卿有名乎？”对曰：“宾奴。”“有字乎？”曰：“樊稚。”邬不甚了了，第握纤纤手，则柔胜于荑，令人魂 。相与谈论，慧⾆生香，旁及词章，藻思耀采，邬爱且服。听⽟漏丁丁，墙外之柝四下，促其解⾐，则飞红上颊，约以明宵。野 四啼，仓皇遽遁。翌果挑灯自携衾枕至，备极华丽，人世所无。遂与绸缪，而痛楚莫胜。女曰：“妾⾝犹不雕璞也，乞郞徐徐，幸勿狂暴。”事已，视清簟落红，真犹处子，邬益怜爱。因以臂代枕，口昑一词，云：“郞可怜，妾可怜，一对鸳鸯一对鹣，今宵那世缘。莫流连，且流连，生怕钟鸣 曙天，情人隔一边。”女喜曰：“郞真有情也。妾虽自荐，然得此错爱，死不可憾也！”即和其词，云：“风谁家，月谁家，妾岂当门卖笑娃，情深念转差。香辟琊，正辟琊，夜雨摧残一树花，郞君郑重些。”天晓，自摘耳上两金环赠邬，曰：“以此作定情物，然慎勿示人，恐飞短流长，彼此不利。”自此来无虚夕。夜一正偎拥，忽有斑⽩叟破门⼊，面靛裂，发蓬飞，霜髯如戟，叱女曰：“小妮子，太不识羞聇！”既而指邬曰：“污人清⽩，风狂儿不当杀却耶！”邬惊惶无地，以被蒙首，口噤不能言，唯齿牙震击作奇响，自被隙微窥女郞，则俯首却立，觳觫可怜。正疑惧间，老人呵斥益厉。忽仆在外舍，反侧匡 间，声扎扎，二人遂渺。次夜，邬扃戸，眠不 ，而女已袅娜在侧，娇羞惨淡，默无一言。邬执其手，问：“昨宵老叟属卿何人？”曰：“老⽗也。”曰：“卿家大人，险将小生惊煞，然我两人之情分，岂即尽于此乎？匝月恩爱，已逾寻常，某愿为卿死，不悔也。”女嗟叹久之，始云：“郞何痴也！以郞表表，何难得⽟台偶，而乃犯险阻争异类哉？且家君素严，翌即迁他郡，妾来永辞，愿郞自爱，毋以妾为念！”邬失声大哭，女以袖中红巾拭泪，己亦泣曰：“妾原图永好耳。不意怒触⾼堂，殃及君子，义难复聚，请以所赠赐还；非重物也，恐郞他⽇触目伤心耳。天如鉴怜，则镜可圆而剑可合。妾去矣，千万保重！”言已顿杳。听戸外修竹风敲，如摇环佩，举箧视金环，已不知于何时携去。然邬由此⽟体羸败，念念不忘⽟人。有女巫阿翠，目能见狐，且知狐所在。邬因邀而问之，曰：“若其好着淡⻩帔薄罗衫，面团团如月，一笑两颊上生微涡者耶？”曰：“然。”曰：“是非他，骆氏小素也。”邬始恍然悟，昔告之名字，乃暗切而不肯明言者。阿翠请生作简，愿任作寄书邮。数⽇来报，云：“小素匆促，不及裁笺，着传语奉复郞君，前实缘尽，恐径自别去，苦郞相思，故幻此形状，俾郞君心死。乘便寄丹砂一粒，可以却病痛。”邬视药小而红，香甚，一服，疾果瘳，而思女之心亦释。懊侬氏曰：情之所在，⽗⺟师保不能止，天地鬼神不能噤，山川河海不能隔。顾为情而来，情未尽，则麾之不去；情既尽，即招之不来。且不以余情害情人，复能以幻相警痴子，是非真深于情者乎？否则，朝伐夕戕，非髓竭神枯而不已；又或洁⾝而退，令人魂销气结不能忘，真冤且孽矣，尚得谓之情乎？如小素者，方可与言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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